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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96章 神瑛侍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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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紈見賈蘭又回來了,問他:“你先生趕你回來了?”

賈蘭搖頭:“我都沒見著先生呢,忘了點事兒,我去尋一趟媯柳姐姐。娘等我吃飯啊。”說了又興匆匆跑了。

素雲笑道:“媯柳這丫頭還真是邪門了,什麽人都喜歡她。林姑娘拿她當寶,一刻離不得的不說,老太太也愛聽她胡扯,如今連我們哥兒都一趟趟找她,還真是‘老少鹹宜’了。”

碧月道:“你怎麽不說寶二爺怕她呢,但凡她在,寶二爺都不怎麽敢同林姑娘說話。”

媯柳那裏也同黛玉說了,往外尋賈蘭去。兩人碰了頭,拿著那養魂盅到處走。若是只有賈蘭還不知道繞到什麽時候去,媯柳很懂一些風水陣法之說,就往園子北邊樹高林密的地方去。果然,到了靠北墻的一處問幽院,那妖魂就跟吃了補藥似的,言語裏聽起來十分中意這地方。

這問幽院本是一處陰涼幽居之所,當時看了風水,在此處點種著槐榆檜等有齡高木,又於庭中略綴松柏之屬,便是盛夏,也不見多少陽光,平日少人經過,越顯陰幽。

賈蘭見妖魂選定此處,便一個縱身上去,將那養魂盅在梁上椽間放了,又囑咐那妖魂兩句。媯柳總覺著尚不能全然放心,又給了那妖魂一張靈符,只消發動了,她那裏自然得信,轉瞬便能過來。

如此安排妥當,兩人才一路閑逛著回到稻香村。

支走身邊人,李紈問媯柳:“你們老爺可有信兒?什麽時候回來?你們姑娘也一日大似一日了,也需得有個像樣的打算。”

媯柳嘆道:“誰知道呢!原先是怕沒個像樣的倚仗,回來了恐落不得好。如今倒有些經營了,卻又要防著太過勢大礙人眼目。這左也不成右也不成的,還能怎麽辦!姑娘的事兒老爺心裏有數,且我們姑娘也不是該早嫁的命兒。早來的姻緣不好,倒不如錯過去呢。”

李紈又問:“那你們老爺如今在做什麽呢?”

媯柳道:“在南蠻子那裏呢,說是這路子走通了差不多就能回來了。”

李紈點頭,兩人又說幾句,外頭瀟湘館的小丫頭找來了,李紈笑道:“你們姑娘如今還真一刻都離不得你了,罷罷,去吧,我也沒什麽正事煩你。”

賈蘭順路跟著往瀟湘館去,到分路口一拐去怡紅院了。寶玉見了賈蘭道:“不是說去書院了?怎麽又家來了?”

賈蘭行了禮,摸出那鏡子來,笑道:“我拿去給我們先生看了,都看不出個什麽來。想是個難得的古董。我拿著也不大好,又尋不著柳二叔,便只好回來交給二叔,看什麽時候見著柳二叔時還給他吧。”

寶玉自伸手接了,笑道:“什麽要緊事兒了,真是小孩子。”

賈蘭嘿嘿一笑,略坐一會兒就辭了出去。

寶玉這一日東跑西顛也有些乏了,便在榻上倚枕歪著,隨手取了那鏡子來看。

初見自影,忽而眼前一迷,就見裏頭幾處亭臺樓閣,好似哪裏見過一般。不由自主就走了進去。幾個穿著奇異的美貌女子對面走來,見了他面露欣喜,上來擁著笑道:“神瑛,你可算回來了?咦?怎麽不是真身來的,想是歷劫未完?虧你怎麽尋著回家的路來!”

寶玉只覺眼前幾人個個熟悉親切,卻喚不出名字來。

一個穿著粉紅宮裙、看著年貌較小的姑娘笑道:“那兩個和尚道士可有去煩你?嘁,我說他們想功德想瘋了,還敢把主意打到我們赤瑕宮來!你可千萬別理他們,不過下凡一世,轉眼就回來了,犯不著同他們牽連上,若不然,往後可有得你煩了。”

正說著,邊上一個黃衫的道:“哎呀,你們別顧著在這裏拉著他說話了,仙尊方才還讓我們去查探少宮主今番歷練的情形呢。快去玄天鏡臺,晚了那牛鼻子不讓我們進的。”

眾人聽了便都急匆匆要走,寶玉忙上前拉了一個欲細說,卻拉了個空。心裏一著急,場景一換,卻又換了一處所在。

“你……你怎麽來了……”

寶玉聽了聲音,只覺心中一震,趕緊回頭,就見兼美正站在花樹下,淚眼盈盈地看著他。趕緊上前兩步,執了手纏聲道:“可卿,想苦了我了!”

兩人正欲細說,就見方才那群女子又走了過來,見他們兩個,就喝罵道:“太虛境的賤婢!竟敢勾引我們赤瑕宮侍者!待我們稟告仙尊去!”

寶玉一聽慌了神,趕緊上去阻攔,那黃衫女子冷笑道:“你果然下了趟凡就生了齷齪心思了?連這樣的貨色都看在眼裏。既如此,趁早歇了同魔巖相爭之心也罷。”

寶玉忙道:“姐姐此話怎講,我並沒有要同什麽人相爭過。你們都是最好不過的女孩兒,怎麽弄得同那些無知婆子們一般鬥將起來!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,盼姐姐莫要為難她,我與她情分早定,難得在此相見,若有冒犯處,還請姐姐恕我。”

那群女子都楞了神,忽然一個指了他的手道:“我說呢!原是個腌臜東西趁了那塊破銅爛鐵上來的,哪裏就是侍者了!快,趕他出去!”

兼美上前相助,就聽那群女子罵道:“賤婢快滾,莫臟了我們的地。別以為有警幻替你撐腰我們就奈何不得你,如今她閉關不出,信不信連你一同扔下天隙去?!……”

寶玉尚未聽真,只覺被誰一推,整個人就淩空跌了下來。正欲大喊,睜眼卻見自己好好地躺在怡紅院涼榻上,窗外隱隱說笑聲,連忙伸手撫額,已是一頭冷汗。

夢裏之事隱隱記不太清,只趕緊把手裏那鏡子扔在了一旁。喊了人進來,漱口喝茶,又好生擦洗了一回。才又吩咐道:“把這東西拿出去交給茗煙,讓他送去柳二爺府上,就說蘭哥兒還給柳二爺的,因見不著他,才托了我這裏送去。”

秋紋聽了便拿了東西自往二門尋茗煙去。

寶玉不敢再躺著,呆坐了一回,只覺得心裏不甚安寧,想是方才做夢的緣故,到底夢見什麽了又說不出來。襲人見他悶悶的,便勸他往外邊走走去。

寶玉沿水慢行,走了一會兒,擡頭看見瀟湘館匾額,信步走了進去。卻見湘雲寶釵寶琴探春幾人都在,便笑道:“今朝難得,怎麽都碰頭了。”

紫鵑沏了茶上來,湘雲笑道:“我們正在說一件大事,你沒聽著也罷了,偏這會子趕來。只這回卻沒個情能求給你。”

寶玉聽了忙細問究竟,才知道原是鳳起書院清荷會,黛玉那裏拿了整整十張帖子來,眾人正說此事。湘雲又道:“聽大嫂子說,李紋李綺她們如今三日就往裏頭聽一回課去,雖不算正式子弟,也認識了些人,很是樂業。這麽算來,咱們這兒倒有多呢。可惜啊,便是再多出十張來,也給不得二哥哥你。”

寶玉笑道:“咱們一家就去了這許多人,難不成到時候要有幾百個姑娘小姐們去這清荷會?”

探春道:“二哥哥你果然是萬事不知的,哪裏那麽容易,聽說上一回問書雅集統共才發了二十幾張帖子。我們這回是沾了林姐姐的光,方能去得。”

黛玉笑道:“非是我的面子。那日只說可薦知交親友,需得拿兩樣東西出來看過才罷。我事先也沒個準備,幸好幾次詩社你們各人作的詩我還記得兩句,媯柳那裏又有二姐姐同四妹妹的兩副畫兒,這才混了過去。”

湘雲道:“這就成了?往常只聽說那地方如何難進,如今看來也沒傳的那麽玄。”

寶玉忙笑道:“那是你們妄自菲薄了。前些日子,因常用的幾把扇子都防了色,我就另揀了把好的,把你們幾首海棠詩自己拿筆寫上,閑時自賞。拿到外頭書房時讓單聘仁幾個看見了,這一通誇。都說字字珠璣,才氣高華得不得了呢。”

黛玉皺眉道:“二哥哥,你怎麽把我們的筆墨混讓人看?!”

寶玉忙辯解道:“我哪裏那麽不知事了!只那日不小心拿出園子去,也不過在府裏書房裏罷了。你們不願意,下回我自然不拿出去。”

黛玉皺眉不語,寶釵也道:“那本是我們鬧著玩胡亂作的,自家裏相互看著玩笑也罷。若傳到外頭去,一個不成話兒,另一個我們也不要那才名兒。你這回實在是莽撞了。”

湘雲又道:“他們既看了詩,自然要問是誰作的,你又如何答來?”

寶玉趕緊搖頭:“姐妹們的名號豈能輕易告訴人的?你也把我想得太呆了些兒!”

湘雲笑著搖頭道:“嘿,你我還不知道?你是不呆,只不過不禁哄罷了。你心裏只當我們個個是好的,旁人若順著你的心意誇上兩句,作個讚嘆推崇的樣子,你說不得就要多言語幾句。偏自己心裏又沒個算計的,你只當自己守口如瓶,要緊的都沒說,旁人聽上幾句,心裏什麽都明白了。罷罷,事已至此,你只記得往後莫要再做這樣事情吧。”

寶玉自然趕緊答應了,又團團作揖給姐妹們認錯賠禮。

眾人散後,黛玉吩咐墨鴿兒幾個道:“往後但凡我的筆墨,你們都仔細收好了。萬不可輕易落了寶玉眼裏去。”

墨鴿兒笑著答應了,又道:“照我說往後那詩社就該革了寶二爺去,才是一了百了。”

媯柳道:“正是了,江山易改稟性難移,寶二爺這吃苦不記苦的性子,老爺那麽打尚且改不過來什麽,何況姑娘們幾句話?這會子賠禮,轉身或者就忘了。牙齒外頭關不得風,這事兒但凡漏給一個人知道了,後頭怎麽著,誰說的準?姑娘這主意甚好。只是那詩社可怎麽辦呢。”

黛玉道:“這回去了清荷會,或者就有被書院挑中的。詩社也停了幾輪了,又是國孝又是家孝的,鳳姐姐身子又不好,大嫂子三丫頭寶丫頭都忙,且起不了呢,放心吧。”

晚間賈母也知道了這消息,只覺面上有光,十分高興,又對王夫人道:“如今咱們兩重孝裏,好些場面也去不得。這個書院的雅集倒無妨的。你好生打發她們去了,尋幾個妥當的人跟著,千萬仔細著些兒。”

王夫人初聞此事,正煩家務繁雜,橫裏又添這麽一宗兒,心裏就有兩分不耐。這回聽賈母當面這麽說了,只得小心答應著。

到了日子,打發了周瑞家的帶了另外幾個媽媽們跟著車,一行人浩浩蕩蕩去了,至晚方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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